《冥王》浦澤直樹：不想把樂趣交給 AI

自從 ChatGPT 橫空出世後，生成式 AI 領域快速成長，即使你完全不會畫畫，現在只要一鍵就能自動生成插畫、漫畫甚至動畫。

在人人都能輕鬆生成插畫後，創作者該擔心失業嗎？對於頂尖創作者而言，他們似乎並不擔心這點，反而關注更高層次的問題：你畫圖的初衷是什麼？

2023 年，Netflix 推出漫改動畫《PLUTO 冥王》，邀來被媒體譽為「漫畫大師」的原作者浦澤直樹與頂尖繪師米山舞來對談。

在兩人邊繪畫邊對談時，米山舞突然詢問浦澤是否有在運用 AI，浦澤表示：

「雖然我一直有在思考 AI 的事，但 AI 所做的工作，應該正是我們想做的部分，所以如果交給 AI 來做的話，就代表把我們享受（繪畫）的樂趣交出去了。」

他還猜想，恐怕是那些沒有在繪畫工作中找到樂趣的人，才會運用 AI 去工作。

對浦澤來說，繪畫的一切都很有趣，從草圖到上色，還有畫陰影這部分，絕對會想自己來處理。把這些工作全交給 AI 來做，繪畫這件事就會變得毫無樂趣。

不過他並非全盤否定 AI，在特定的情況下，AI 是一個不錯的工具。假設如果想繪製一個壯闊的夕陽背景，使用手繪會非常費工夫，此時可以運用 AI 來生成一個符合自己想像的初期概念圖。

而米山舞也認為，AI 只能當作表現自己想法的工具，如果腦內本身沒想法的話，也難以開始創作。若將 AI 視為輔助工具，就能實現一個共存的世界。

浦澤直樹小檔案：現年 64 歲，曾獲得手塚治虫文化獎、日本漫畫家協會獎、文化廳媒體藝術祭優秀獎等重量級獎項，代表作品：《MONSTER怪物》、《20 世紀少年》等，所有漫畫作品的累計銷量已突破 1.4 億本，被媒體譽為漫畫大師。
米山舞小檔案：現年 36 歲，台日混血插畫師、動畫師，X（原推特）粉絲數超過 130 萬。曾任職於日本動畫公司 GAINAX，目前是自由工作者，曾參與 TRIGGER 製作的《小魔女學園》、《DARLING in the FRANXX》等作，也是《電馭叛客：邊緣行者》片尾曲動畫分鏡與演出。

AI 圖為何沒有靈魂？

身為最具代表性的日本當代插畫師之一，米山舞的作品也早已被許多 AI 生成服務拿去「練蠱」，現在只要懂得怎麼詠唱，就能夠輕易生成仿米山舞風格的插畫。

但中國接案插畫師 fdodo 曾製作影片指出，AI 生成繪畫仍難以媲美人類，並詳細分析仿米山舞風格的 AI 插畫，跟米山舞本尊的作品究竟有何差別，本片目前在 Bilibili 有接近百萬播放，觀眾討論熱烈。

fdodo 以構圖相似的米山舞本尊與仿米山舞 AI 風格的作品為例，如下圖所示：

在這張圖中，上方是米山舞本尊的作品（點此可看清晰原圖），下方則是 AI 米山舞生成的圖。fdodo 認為，從繪畫技巧與創作意識來看，兩者有以下差別：

fdodo 指出，在處理頭髮時，AI 米山舞的髮束使用了同樣的大小與間隔，而米山舞本尊繪製的髮束則明顯有大中小比例區分，髮絲間的空隙也有大小比例的差別，每一個圖形都經過精心設計。

他認為，這種對頭髮形狀的節奏把控，其實是人類刻意為之的主觀意識，而 AI 生成的圖並沒有這種意識。

fdodo 表示，高明的插畫師會設法把視線引導到視覺中心。一般來說，視覺中心通常是畫面資訊量最大、最有看點的地方，而非視覺中心處則會被降低視覺權重，讓畫面有主次之分。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米山舞本尊使用了高斯模糊、增加瀏海髮束的層次、降低後髮的層次等多種技巧。

然而，許多仿米山舞的 AI 生成圖片，卻無法看出這樣的意識。即使是遠離視覺中心的頭髮，AI 仍然處理的非常複雜與精細，與視覺中心沒有差別，會讓人有視覺疲勞的感覺。

fdodo 認為，如果只是繪畫技巧上的差距，隨著技術發展，這些難題可能會有被克服的一天，但仍有一些東西是 AI 難以複製的：故事性與表達。

他表示，雖然 AI 生成的圖很漂亮與精緻，但總是有種「止步於此」的感覺，而米山舞本尊的作品，則在許多部分展現了人類創作者的閃光點。

即便米山舞本人在 PO 出該插畫時，並沒有額外敘述創作靈感，但根據 fdodo 的分析，其創作的可解讀性很高，包括運用代表順從的日本偶像形象與叛逆的少女樣態，帶來巨大的反差，以產生趣味性。

fdodo 認為，米山舞使用左手塗抹口紅的方向，並且讓少女的嘴角上揚的設計，讓一幅應該是靜態的插畫變得動感了起來。此外，圖裡還出現了許多漂浮的石塊以及少女臉上的傷口，暗示她才經歷了一場惡戰。

米山舞也運用了圖形情感，讓少女的頭髮、臉部、手指、服飾甚至是瞳孔形狀都類似於三角形，以尖銳的圖形來表現少女的攻擊性。

簡單來說，這種為了作者表達而服務的精心設計，或許是一幅畫的靈魂之處，也是作品能傳達情感的關鍵。fdodo 認為，就現階段來說，透過大量機器學習的隨機生成的AI圖，很難去表達情感，而情感正是人類獨有的東西。

fdodo 的論述引發中國網友熱論，除了人類在創作上與 AI 的差異外，也有人提出反面觀點。

有網友認為，能夠描述出來的都能逐步解決，還有大眾普遍都是俗人，不會有獨特的審美，米山舞使用電腦繪圖工具創作，而 AI 也是一種工具。AI 剛開始雖然是空殼，但在填了許多東西後，早晚會比人類的情感複雜許多。

但也有網友認為，人類的情感並不是這麼簡單就能模仿學習的東西。AI 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畫，只能根據 Prompt 還有原圖來生成。而人類畫師即使是畫一個背影，也能夠表達豐富的情感色彩。

為了不讓 AI 超越人類創作者的那刻來臨，創作者似乎更應該保持對創作的執念與自信，利用超越 AI 的想像力與情感優勢，展現出僅屬於自己的獨特理解與美感。

正如文章的開頭，浦澤直樹表示：「不想把樂趣交給 AI」、「沒有在繪畫找到樂趣恐怕才會用 AI」的執念一般，《落日車神》電影導演尼可拉·溫丁·黑芬也相當推崇創作之偉大，他曾在《小島秀夫：連結世界》紀錄片中表示：

「如果你百分之百忠於身為藝術家的自己，你的心靈就會永遠為未來而跳動。」